《MILK X》NOV 2023 ISSUE
KARENA LAM 林嘉欣
BALENCIAGA SPRING 24
REBEL MYSELF AND START FRESH
我喜欢林嘉欣的CASUAL,喜欢她的眼睛,喜欢跟她说话。在巴黎吃晚饭时,素颜的她一看到侍应端着焗薯仔,便双眼发光,好像孩子看到心爱的玩具一样,急不及待伸手取碟,那个即兴与纯粹的笑容令人会心微笑。她告诉我有关自己名字的故事,来自父母热恋期间喜欢RAY PETERSON的那首《CORRINA CORRINA》,我便试着听听,开首的“I LOVE CORRINA, TELL THE WORLD I DO”挺上脑的。“我不是为任性而任性,而是为了反叛我自己,希望最终成为诚实的自己。”那个招牌酒窝、灿烂笑容和轻声说话的语调,令人感觉很平静,她就是一位令人无法拒绝的人,与其说她是一位演员或艺术家,不如说成是一位有趣贴地的孩子。对于林嘉欣,没有不爱的理由吧。
TALK TO KARENA LAM
X:《MILK X》 K:KARENA LAM
X : 为什么叫“嘉欣”和“KARENA”?
K : 我们家四姐妹中文名第二个字都叫“嘉”,至于“欣”是我爷爷叫“林景殷”,爸爸很希望我的名字都有相类的读法,便改了“嘉欣”。至于英文名的源头,当年父母热恋中,很喜欢听RAY PETERSON (美国德州歌手)的歌曲《CORRINA CORRINA》,但因为我的中文译名是K字开头,于是便改了K字头的英文名“KARENA”。除此以外我没有其他花名,家人都叫我“KAR”。
X : 可否分享一个深刻的童年回忆?
K : 以前嫲嫲住在爸爸家附近,每周五我都到嫲嫲家里过夜,与她同床共眠,令我很深刻的是,每到傍晚她都会扭开收音机,听电台播放的粤语残片,虽然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,边听边猜,但那些特别的声效如打雷、关门和脚步声等让我好像亲历其景,很有趣,尤其喜欢与嫲嫲躺在客厅听收音机,就是这样,潜移默化开始建立起自己的想像力。我与嫲嫲的关系特别亲密,她总是白花油不离身,于是现在只要我一闻到白花油,便想起嫲嫲了。
X : 请形容一下你自己的外貌和内心。
K : 外貌与内心是有反差的。大家对我的印象多数停留在“很NICE、很友善和是个好人”,当然我不否认这个好印象,但一个人总会带着不同情绪,我不会否定自己都有充满情绪、吸引与不吸引的时候,无论如何,要对自己诚实,尤其当你拥有女儿、妈妈、演员和朋友等多重身时,便更难实践,毕竟自己会有许多考量,需要时间慢慢酝酿,慢慢沉淀,慢慢消化,才能最接近自己心灵上的样貌。
X : 许多访问里,你都形容自己是个“任性”的人,曾说“我是凭直觉走的人,想做的事就会去做,没有回头,也没有人能挡住我。”除了众所周知的出走加拿大到台湾做明星外,可否分享一件未曾说过的任性事?一直以来,“任性”还带给你什么?
K : 我不是为任性而任性,而是为了反叛我自己,哈哈。希望最终能做一个诚实和坦承的自己,所以需要不停对自己反叛,有时候,大家都在衡量一些普世价值,比如是稳定的事业和收入、美满家庭以及有楼有车、生活舒适美好等,我来并不是寻找这些东西,只是想对自己诚实一点,易说难做,尤其在社交媒体上许多东西都变成公开审判一样,所以要对自己多点肯定和坦白,才能活出真正的自己,不会白活一场。任性并不是与他人作对,而是跟自己对抗。近年最任性的可算是疯狂创作陶土,如今已进入第四个年头创作陶瓷作品,身边许多人都不理解为何我会花这么多时间投入其中,为何会这样沉迷陶土,我想,只有我一人才能完全明白,这是一个拥有治疗功效的东西,与我的生命同为一体,生命里遇到什么事情和世界都会反映在我的陶瓷作品内。从事陶土艺术创作,要跟随这样的节奏、这样的浓度、这样的动力,在很多不被接受和理解的声音下依然一意孤行,坚持下去,可算是一种任性,无论如何,我都会继续做下去,不会理会别人的看法。这种任性能带给我什么?能够感受真好,能够有感觉真好,能够与自己对话真好!世界存在很多的噪音,能用自己的方式聆听内心算是一种奢侈品。老实说,我算是幸运的一个。
X : 当年从台湾来香港,仅带着两个行李箱和一千港元,那段日子是如何度过?遇到困难时,你是如何面对它们?
K : 一天过一天吧,拍戏期间,到了三点三 (下午茶休息时间),有时会问茶水部姐姐让我多拿一个饭盒回家,当时公司的津贴除去交租后,剩下不到两千元便是我每月的生活费。记得与哥哥(张国荣)出席《异度空间》拜神仪式,他问我为何常穿同一样的T-SHIRT,二十多年前哪有品牌赞助自己出席活动呢,我不是标准模特儿身材,从台湾带来什么,便穿什么上身,于是哥哥立刻打电话给品牌老板,请他们帮忙,多得他,我才有新衣服工作。但话说如此,日子也是如此度过,仍然充满力量和动力,演好每一场戏,没什么可以难倒自己。回想起来,二十多年前的自己可以熬过去,现在更没有什么东西能打倒自己了,而且我学会更珍惜所拥有的一切,LESS IS MORE。很庆幸还有机会透过双手创作,双手是诚恳的,不会欺骗你,让我厘清自己,整理好思绪,更接近真实的自己,遇到困难时,便能更清晰解决问题。
X : 不少朋友告诉我,你是一位能让别人开心、备受宠爱的人,可否分享一件让你深感宠爱的经历?你喜欢爱,还是被爱的感觉呢?
K : 哥哥 (张国荣)和学友 (张学友)是我很欣赏的前辈,也是疼爱我的人。除了先前提及哥哥为我争取服装赞助外,在我十六岁时,第一次拍MV和人生首部电影《男人四十》就是与学友合作,其实人生许多的第一次都给了学友哈哈。他是一位令人放心的大哥哥,一个很“落地”的好朋友,在我开始拍电影、结婚到当妈妈后,再与他重遇,即使很久没有见面,都会一直在远处关心着我。其实我很少主动联络朋友,但知道许多前辈都在支持自己,每每遇到不对劲的事情,便会找我聊天,很感激他们,我不会辜负相信自己的朋友,做好自己的本分,非常感恩。至于有关“爱与被爱”的感觉,我很喜欢爱别人,也喜欢被爱的感觉,我想没有人不喜欢被爱吧?作为演员,其中一个先决条件,就是要喜欢被爱的感觉,若不,应该很难在舞台上挨过这么长的日子哈哈。演员都喜欢被关注、被看见、喜欢表达自己、喜欢被爱,我觉得这是演员其中一个关键的条件。
X : 在“大学问”的研讨会里,播放了一段录影带,来自二零零三年的专辑《午夜11:30的星光》里一首歌前部分你对自己的盼望寄语:“我要做一个健康的人,然后做一个很开心的人,然后做一个很有用的人。”现在能达成这个愿望吗?
K : 还在努力中……哈哈哈哈,我不做运动的,所以不知道能否成为健康的人……至于开心,我算是一个喜乐的人,很喜欢自己,至于做一个有用的人,希望做得到,还在努力中,未到终点。为何我喜欢陶土和陶瓷,这四年以来,它们陪伴我捱过许多难关,加深了对自己的认识,从开始做陶土,发觉自己终于有机会成为一个有用的人,有时在戏剧的世界,会思考演员的“工艺”是什么,“IT COULD BE NOTHING IT COULD BE SOMETHING”,只是一线之差,但接触陶瓷后,发觉用双手做一个陶瓷器皿,碗不仅仅是一个碗,背后还蕴含着许多劳动,要搓、要拉、要收、要烧、要干,你看故宫或艺术馆,陶瓷如何经历一千年还依然安好无缺,是很值得我们深思的一件事。
X : 听说你将到台北和纽约拍摄孝贤监制的新电影,并与张艾嘉饰演两母女,张艾嘉是你多年的好友,也是你一直很期望合作的演员,这次是两位首次合作,你有什么期待?为何特别欣赏对张艾嘉?在她身上,你领悟到什么?
K : 认识SYLVIA (张艾嘉)已有一段日子,这次角色设定很好,有机会与这么好的对手对戏,对方“比好多野你”的时候,你只需要吸取对方提供的“营养”,然后将之发挥出来便足够,大家就像“GOOD PARTNER”互相抛球,彼此接球,不让球跌下,游戏便一直进行下去,这是一件让我特别兴奋的事,期待这场精彩的游戏。我除了欣赏SYLVIA对电影的贡献,还有她的眼光,她发掘了很多有潜质的人,包括杜可风,早期找他做美指,后来渐渐转型为出色的摄影师,其实很多电影人本来不是从事现有的岗位,而是由SYLVIA引导他们发挥,寻找最合适自己的工作,令他们变得更好。她是个很有魅力和号召力的人,最欣赏她懂得享受自己的能力,从不依附其他东西而生。
X : 今年年初你参演了由曾宝仪监制的《爱情城事》(TALES OF TAIPEI),也是李心洁首部编导的作品,当中有什么深刻的故事?你在台北和香港都生活过,可否各自分享一个有趣的经历?
K : 当初接触这个剧本时,我觉得不是饰演当中的角色,而是饰演心洁她本人。故事描写了一个女演员的状态,与男主角虚实之间的关系,然后回到现实生活后,真实世界与那个虚构世界的界线模糊不清,界线在哪里?究竟这条线存在吗?什么叫界线?戏里有很多解不透的疑问。一直以来,我都知道心洁想做导演,得知我受邀参与她执导的第一部短篇影片时,实在感到很荣幸,我们俩都在差不多的时间投入电影,同样在台湾出道,再到香港发展,彼此有很多连结,我与心洁和宝仪 (曾宝仪) 也是很好的朋友,因此这次拍摄让我很放心,而与阮经天也是第一次合作,听团队说,他们从未见过小天 (阮经天) 这种状态,原因是我们之间有很多的亲热戏和情欲画面,做到看到小天放松的模样,我便放心下来,演员的职责就是要让对方放下一切,互相交托,才能完全投入角色当中,尤其遇到亲密戏或情感上很赤裸的戏份时,希望在拍摄过程中给对方感觉安全,在我手上你是安全的,我看见你、关心你、呵护你、不会批评你,这是我很希望做到的东西。我在台湾待了八年,从十五岁到二十三岁为止,当中有六年时间都被当时的公司雪藏,一直当英文补习老师来维持生计,生活非常省俭。其实无论人生有任何经历,能实实在在的生活非常重要,记得以前在台湾住老公寓,即使我们常说的唐楼,那里经过的垃圾车音乐、气味、生活节奏和人声都与香港大有不同,很庆幸自己曾这样生活过,对我塑造角色和在呈现生活感有很大帮助。在我最想做明星的阶段被雪藏,这个经历也让我明白到,做明星绝不容易,提醒我要相信时间,并好好珍惜它。至于在香港,婚前婚后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生活。结婚前,其实我很少外出,常留在家里织布造皮,织布有四年,造皮也有两年,很喜欢做手作,一有空便周游列国,虽然住在香港,却经常外走。当结婚有孩子后,生活的步伐也就改变了,开始联络其他家长,闲时带着孩子出来走走,还会买菜煮饭,生活的重心转为家庭和小朋友,要偷时间做自己的事。
X : 出道以来,有没有令你深刻的问题或受访经历?最喜欢和最不喜欢别人提问哪些内容?
K : 现在抱着一种心态,每次拍戏或拍摄杂志封面时,总会提醒自己可能是最后一次,这不是悲观的看法,而是在我接触陶土这四年以来,好像愈来愈不眷恋娱乐圈,想花多些时间钻研陶土、做陶瓷,当自己开始有这个想法的时候,便会更重视每一个细节,更专注和享受每一次的拍摄,比如这次在巴黎街头各种偶遇,无论是可爱的腊肠狗或是喷满涂鸦的货车,还有巴黎黄昏的光线与温度,每个细节都不放过,尽情享受每一刻,让自己没有后悔的余地。我不会说谎,基本上,所说的话都是我想说的,很有趣的是,演员这个工种需要“讲大话”说服别人自己就是戏里的角色,其实在现实生活里,自己不擅长说谎,要不就不会说,要不就说真话,如果自己说不出声,便会直接告诉你我说不出口。做演员要我“讲大话”,“系咪人都癫哈哈”。
X : 你曾提及,做自己喜欢的事情非常棒,可否分享生活里哪些细节和时刻让你最开心和充满朝气?
K : 最近去了山上跟一位朋友兼日本陶艺家额贺章夫 (AKIO NUKAGA,来自日本笠间的名家) 当了十二天的实习生。十多年前我开始收藏他的作品,近来陶土创作遇到樽颈位,得知自己有连续两个星期的空档,便问准女儿让妈妈去个旅行,也问了AKIO SAN让我到访他的工作室,给自己一点启发,对方很快便答应,隔了一个周末,我便飞到日本,再开了两、三个小时车,到达他山上的工作室。“YOU’RE REALLY HERE”,他说自己好像在发梦一样,惊讶我说完便来。在山上的日子特别平静,那里是日本著名的陶瓷村,因为附近没有酒店,便租了一位日本婆婆的睡房,房子旁边正是另一位著名陶艺家的家,几乎整条村子的邻居都是陶艺家居创作的地方,陶土氛围浓郁,还有栗子树、米田和许多植物,没有游客,也没有先进的网络信号,让更我专注地搓泥,快乐得很。我好像换了另一对眼睛和心态,开阔了自己的眼光,仅仅是所用的泥,都可告诉你许多地理上的知识,这些生活上看似微不足道、容易被忽视的细节令这次旅行变得更有趣。另外陶艺老师每次都要我拉完泥,便立刻切了它,这样更能仔细审视作品的细节和完整度,在这十二天的旅程里,我从未想过完成任何一件作品,只想好好思考心情和自己的状态,双手是一种很迷人的创作方式,没有真正的答案,只会不断让你跌倒,重新开始,不断寻找的过程是我一直向往的生活方式。
X : 听说你喜欢吃淀粉类的食物,为何会有这个喜好?
K : 我很喜欢吃面包、面和薯仔等,尤其是任何种类的薯仔食品,搓泥是一件很费力的事,不吃淀粉质食物补充能量的话,怎样有力气与它搏斗呢?“钟意就食啰”,出道以来,我都与“瘦”字扯不上关系,这是好事,可以吃自己喜欢的东西,不需为此牺牲什么。
X : 目前你最好奇的是什么?
K : 没有停顿,不断向前,这个过程让我很好奇,世上有很多东西都值得我们去探索,很好奇未来的自己,很好奇陶土的创作,它能再带给我什么,也很好奇时间、十岁与十三岁的女儿。现在她们长大了一点,开始看到她们真正的轮廓,跟她们讨论较深入的话题,向她们学习,很好奇她们的性格会带来怎样的命运,我仅仅是好奇,并不着急。
X : 此刻立即想到什么?
K : 此刻我在自己的陶室,看到架上放满了器皿,突然觉得,不想再欺骗自己,想要清理层架上的东西,送给朋友、农夫、同事和亲戚,从零开始,“START FRESH”。过程里没有不舍,反而是一种学习,学习不欺骗自己,架上放满自己的作品便是完满的心态并非我需要的东西。创作陶瓷的人完成作品后便要放手,究竟哪个器皿落在哪个人家里,如何融入每一个人的生活,那个人如何使用器皿等,这些都能串连成一个个有趣的故事,“MAKE STORIES”,并一直承传下去。
X : 有什么说话想跟下一代的人说呢?
K : 相信下一代的人吧,他们自然会找到属于自己的方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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